被讨厌的勇气——幸福在哪里?
打开微信读书时,首页上推荐了大家都在读的书籍榜单,其中排名第一的书叫做《被讨厌的勇气》,我觉得好奇,点开翻阅了一下。这是一本介绍阿德勒哲学的书,有点像《论语》和《理想国》等对话体哲学书,是通过对白的形式,讲述了一位青年与哲人有关“我们不幸福是谁的错”、“一切烦恼都来自于人际关系”、“为什么我们要课题分离”、“要有被讨厌的勇气”和“我们应该如何获得幸福”的五个晚上的讨论。翻开第一章,哲人的剖析便字字珠玑,几乎句句都击中了我内心的困惑。全书篇幅不长,两个多小时足可读完,却足以引人感悟良久。遂提笔记录,以沉淀思绪。
幸福在哪里
全书虽以哲人与青年的对谈为形,其内核却更像是阿德勒哲学关于人生成长与选择的一次具象化演绎。我们的不幸从何而来?我们又该如何获得幸福?对这些终极问题的探问,引得无数人孜孜以求,无数文人墨客挥毫书写,无数哲学家与心理学家思潮碰撞。在这里阿德勒给出了一种答案:
- 我们的不幸都是自己选择的;
- 认真的人生活在当下,从这一刻起,就能变得幸福。
书中的哲人断言,一切烦恼皆源于人际关系。而处理这些烦恼的钥匙,便是“课题分离”——明确地区分什么是“自己的课题”,什么是“别人的课题”。这种方法听来似乎过于理性,甚至有些不近人情,它将责任与界限划分得一清二楚。然而,为了防止这种分离导向孤立,阿德勒接着引出了“共同体感觉”这一温润的概念。它描绘了人与人之间的理想关系,并通过“工作、交友、爱”这三大人生课题,贯穿了我们一生中所有重要的人际联结。
在共同体中,我们因感到“我对他人有用”而获得归属感,进而确认自身价值。这份价值,应由我们自己赋予,而非源自满足他人的期待或认可。如何才能获得这种价值感?哲人给出了三条环环相扣的路径:自我接纳、他者信赖、他者贡献。在这套心法的基础上,我们不再纠结于虚幻的过去与未来,因为唯一真实存在的,只有“此时此刻”。人生的意义由每一个当下的主动选择所创造,若能认真活在当下,则沿途皆是风景。
在质疑与回应中重新认识自己
最震撼我的,是阿德勒对弗洛伊德的“原因论”的颠覆。他指出,人并非被过去的创伤驱赶,而是为了维系“现有目的”主动制造情绪与行为——愤怒、逃避乃至深埋心底的自卑,都可能是为了得到关注或维持舒适区而编排的剧本。
哲人举例了一个曾经接受过他心里治疗的小女孩的案例:小女孩的苦恼是害怕见人,一到人前就脸红,说是无论如何都想治好这种脸红恐惧症。哲人问她:“如果这种脸红恐惧症治好了,你想做什么呢?”于是,她告诉哲人说自己有一个想要交往的男孩。虽然偷偷喜欢着那个男孩,但她还没能表明心意。她还说一旦治好脸红恐惧症,就马上向他告白,希望能够交往。哲人说:事情果真如此吗?我的判断是并非如此。为什么她会患上脸红恐惧症呢?又为什么总是治不好呢?那是因为她自己“需要脸红这一症状”。只要有脸红恐惧症存在,她就可以用“我之所以不能和他交往都是因为这个脸红恐惧症”这样的想法来进行自我逃避,如此便可以不必鼓起告白的勇气或者即使被拒绝也可以说服自己;而且,最终也可以抱着“如果治好了脸红恐惧症我也可以……”之类的想法活在幻想之中。
其实不仅是这位小女孩,就和那位提问的青年一样,我们也常常为自己不敢去尝试而把这些原因归咎到我们的客观因素上,其实这类行为的本质上是逃避,以及害怕失败。我在前年通过一些活动和契机结实了一些创业者,并参加了一些创业活动。当时觉得创业是一件激情澎湃的事情,带领着团队们挥洒青春热血,心向往之。但是我没有完全地接受创业的风险,在真正需要去做大量时间和精力的投入时总是刻意控制规模和程度,并且在每个重要决策制定时,总是用我还在读书,目前应该以读书为重等说辞来搪塞。其实本质上是既想要创业带来的好处,同时又想规避创业带来的风险。结果创业没有真正去深入打磨和推广我们的产品,同时又在参加各种活动中分散了真正学习的精力。结果,非但没有收获到两者的好处,反而让彼此的负面影响一并显现。其实事实是当时的我还承担不了创业带来的风险,因此我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让我可以心安理得地逃避这个责任。这类不幸的故事还有很多,皆是因为我们在勇敢面对和自我幻想地逃避中选择了后者。
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哲人一句“你的不幸,皆是自己选择的”如惊雷炸响,让我意识到:我之所以甘于在“被误解的委屈”里打转,并非外界逼迫,而是我用它来换取怜惜与免责。
一切的烦恼都来自于人际关系
阿德勒讲人的所有烦恼都归结于人际关系中带来的自卑、人生三大课题和优越追求。
他把我们习以为常的“自卑”分割成两层:自卑感与自卑情结。其中,自卑感是我们发现我们相对于其他人的不足导致的感觉,这种感觉促成了我们努力奋斗、不断提升自己的动力:“自卑感是成长引擎”。而自卑情结则更多的是我们用以逃避人生课题的借口,当自卑感被放大到自我标签,并用来逃避行动、推卸责任时,就滑向情结。我们在做选择时,说‘我不行’往往比‘我去试试’更安全,因为失败的可能性被提前掩盖,当我们的言语中带上”可能”时我们说的话永远都是对的。与小女孩的案例相互呼应,我们总是不想承担做一项重要选择的责任。把痛苦归咎于过去其实是一种退守——它替我挡下了“立即行动”的压力;只要承认“选择”二字,责任就落回自身,任何停滞都成了自我放弃的注脚。从这个意义上说,那些沉浸在“怀才不遇”式幻想中的自负,同样是自卑情结的变体。
人生的三大课题的本质是将自我锻造为“可合作”的存在,其中包括工作、交友和爱。
- 工作课题是指与陌生人协作创造价值,但是我们往往会把把“升职”“薪水”视作胜负指标,并与其他人进行比较,在阿德勒哲学中,我们应该做的是将目标改写为“在组织中贡献独一无二的力量”。如在团队实践中,我优先于其他人率先解决了某些问题,首先不应该是向领导邀功而是应该与团队共享代码仓库,撰写教程或开展培训,邀请比我学识浅的师弟师妹一起维护 Wiki,把这项技术打磨的更好——放弃“技术壁垒”后才能够达到团队的共赢。
- 交友课题是人生中几乎每天都在精力的一个重要环节,他要求与平等伙伴互惠,而对于缺乏社会经验的同学来说(自我反思下感觉我也会陷入这样的误区),我们往往会选择用“资源价值”交换人际,而忘记了无功利的“真诚关注”与“倾听”。倾听其实是一项很重要的能力,在与人交往时应该只提问不炫耀成果,记录对方的兴趣点,从人与人日常生活的观点和行为上去增进了解(这一点感触极深,希望能够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很好地践行)。
- 爱的课题似乎是自人类文明以来的永恒课题,他要求我们与最亲密的人共享生活。但许多人在亲密关系中,会陷入控制与被控制、测试与被测试的角力场。一旦对伴侣有所“要求”,烦恼便随之而来。阿德勒哲学观指出在进行爱的课题时,我们需要放弃所有“条件”,用信赖取代审判。个人的爱其实是个人自己的课题,在课题的分离的框架下,爱你与你无关。当爱的课题是为了预期回报时变陷入了人际关系陷阱,这时候我们要正面面对:是用剪刀剪断所谓的浪漫的红线,还是立即做出改变,最不可取的就是在“这样”的状态下止步不前。
在生活中,我们总会下意识地与人比较。从小时候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到学生时代身边同学的荣誉载道,再到如今社交媒体上展现的优越生活,比较似乎无处不在。看到此处,我惊出一身冷汗,过去的我似乎一直深陷这个泥潭。所幸,现在的我已取得长足进步,学会了只将目光聚焦于“现在的我”与“过去的我”之间的成长。阿德勒将这种比较心态的根源称为“追求优越性”,它本是推动人类进步的动力;可一旦异化为“在比较中胜过他人”,便沦为了零和博弈。在比较中寻求胜利,只会因“人外有人”而永无宁日;而专注于自身的进步,则点滴成长皆是幸福。
课题分离:自由就是被别人讨厌
哲人指出,人际交往中必须划清责任的边界,把自己和别人的“人生课题”分开,哪怕是父母,也必须放下对孩子课题的过度干涉。正如他所举的例子:你可以将马带到水边,但喝不喝水是马自己的课题。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它带到水边。
“别人的评价,是别人的课题,你无法左右。”——这一锤落下,仿佛砸碎了我长久以来的行为模式:在社交媒体上小心翼翼地斟酌字句,只为收获一个“和气可亲”的形象。哲人告诉我们:越想被所有人喜欢,就越容易被他人的评价所绑架。那句振聋发聋的宣判——“自由,就是被别人讨厌”——既冷酷又慈悲。冷酷在于,它揭示了贯彻自我必将失去部分掌声的现实;慈悲在于,它将“幸福的钥匙”从他人手中夺回,重新塞进我们自己掌心。当直面被否定的恐惧时,勇气便在内心升温。这份解放,是将注意力从“他人如何看我”拉回到“我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此刻,我们才触碰到了真正的自由。
当然,想要行使自由,就必须付出代价。哲人说:在人际关系中,自由的代价就是被别人讨厌。若无法做到毫不在意别人的评价、不害怕被讨厌、不执着于被认可,我们就无法贯彻自己的生活方式,也就无法获得真正的自由。但自由绝不意味着唯我独尊或固执己见,它仅仅是课题的分离。即便有人不喜欢你,那也与你的课题无关。反之,“他们应该喜欢我“或者”我都这么努力了,他们不喜欢我也太奇怪了”之类的想法,本身就是一种干涉对方课题、并期待回报的错误思维。
共同体感觉:我因贡献而存在
当你的善意与行动被他人接纳并引发积极回应时,一个简单的共同体便已建立。阿德勒哲学中的“共同体感觉”,是一种将自我价值根植于“我对共同体有用”的宏大世界观。哲人将其拆解为一个正向循环:自我接纳 → 他者信赖 → 他者贡献。首先无条件地拥抱这个真实的、不完美的自己;继而在尊重差异的前提下,无条件地信赖伙伴;最终通过具体的行动为共同体做出贡献。
当我重新梳理这条闭环时,才恍然大悟:它并非劝人磨灭个性、无私奉献,而是用“贡献感”这一温暖的坐标,帮助个人在群体中找到自己的位置,让价值感彻底摆脱外部评价的束缚。从这个意义上说,拼命寻求他人认可反而是极度的以自我为中心,因为眼里看到的只有“我”是否被满足。而真正的他者贡献,是不求任何回报的。
读到青年质问“难道不怕被利用吗?”时,我心底也升起同样的警惕——过往的经历让我习惯于将“付出”与“被消耗”划上等号。然而,哲人那句“真正的勇气,是相信他人的善意,而不是计算交换的得失”击中了我的防御。我意识到,那些以“可能会受伤”为由筑起的高墙,恰恰隔绝了我与归属感的联结。书页间那股淡定而坚定的信任氛围,正悄悄松动我内心对人际关系的零和预设,也让“伙伴”二字在我心中,终于有了比“竞争对手”更重的分量。
我想起了初建博客时很喜欢的一位博主DIYgod,他的主页上写着:“写代码是热爱,写到世界充满爱。” 我也曾一度将自己的座右铭改为“修路架桥是我爱,修到世界充满爱”。希望未来的我,能不忘这份初心,将贡献的理念践行下去。即便偶遇挫折与背叛,也没什么大不了,因为情绪本该由自我掌控,只要内心向善,美好便从未真正离开。
活在当下:甘于平凡,却永不敷衍
意义在刹那,幸福即行动。当青年高喊“如果能像狮子那样闪耀,我当然愿意活在当下”时,哲人反击:“正因为我们大多数人都很平凡,所以每个人的舞动才别具意义。” 这一夜的讨论,真正完成了全书的论证闭环:从“选择的自由”到“共同体的归属”,最终落脚于“此时此刻的能动感”。
人生并非一场需要步步通关、奔向终点的游戏,而是一连串由“当下”组成的舞蹈。身为平凡的我们,不必等待某个“闪耀时刻”才肯起身,而应在此刻就决定投入——哪怕只是在清晨写下一行代码,或给予朋友一句真诚的问候。真正的幸福,源自“我正在主动创造”的充实感,而非日历上某个遥远的桂冠。与其将光芒寄托于未来的里程碑,不如在眼前的一次编程、一段温柔的问候里,亲手点燃属于自己的微光。
读到“甘于平凡的勇气”时,我心里先是一阵酸楚,多年的社会时钟与攀比文化已将“普通”塑造成了一个被贬低的标签。可当哲人用“每个人都能舞动属于自己的节拍”来反驳时,我的胸口豁然开朗。原来,我一直将幸福外包给了那些“高光事件”,热衷于炫耀成就,却忽略了日复一日的热情本身才是真正的火种。那一刻,我突然明白,真正的舞台,聚光灯应该打向内心。当光亮向内汇聚,外界的喧嚣便会淡去,我们才能听清自己心跳的节拍,而不是执着于远方观众的掌声。
小结
若说弗洛伊德的心理学像一条追本溯源的锁链——以童年创伤、潜意识欲望串联起当下的每一次情绪与行动,仿佛个人命运只能被动地沿着“原因→结果”的轨道延伸,那么阿德勒则递上了一把剪刀:他告诉我们,那条链子其实由“此刻的目的”一环一环挣扎着扣上的。在接触阿德勒哲学前,我曾不自觉地将自己视为弗洛伊德式“因果论”的产物,习惯于在过往的经历中为此刻的困境与性格寻找理由,仿佛自己只是历史洪流中一叶身不由己的扁舟。但阿德勒的“目的论”如同一道惊雷,炸开了我思想的牢笼。我终于看清,无论是为了逃避风险而对创业的踌躇,还是在人际关系中对被误解的沉溺,其背后都藏着我为了维持现状、免受更大挑战而主动选择的“目的”。那句“你的不幸,皆是自己选择的”,于我而言,与其说是苛责,不如说是一次彻底的赋权。
这个视角的转换,将我从一个被动的“历史囚徒”,彻底转变为一个主动的“人生建筑师”。而我手中赖以建造的工具,便是“课题分离”的勇气与“共同体感觉”的智慧。前者让我有力量划清边界,从他人的评价体系中解放出来,获得那来之不易却至关重要的“被讨厌的自由”;后者则在我对他人的贡献中,找到了踏实而温暖的归属感,让我明白真正的自由并非孤立,而是在连结中创造价值。
因此,《被讨厌的勇气》不仅拆解了“自卑—逃避—停滞”的因果迷雾,更在“课题分离”与“共同体感觉”中提示:只有承认选择权在己、甘愿承担被讨厌的代价,我们才能把关注点从“为什么会这样”转向“我想成为什么”。当人生从追溯原因的病历本,翻篇成主动书写的航海日志,幸福便不再是修补过去裂痕的结果,而是每一次勇敢踏浪的过程。
愿你在万籁奔涌的夜色里守住那粒炽星,自由踏歌,照亮自己选择的归途。